看完《斯卡羅》第一集，所有擔心的事情都發生了。
我不想太公開講，畢竟也是很多人的心血。但老實說，從一開始選擇拍陳耀昌的《傀儡花》，我就覺得會成為一場災難。我不知道這篇目是誰選出來的。這篇小說基本就不是小說，只是資料集。小說家的工作，是以史料骨幹，以虛構生成血肉。用這個標準來看，《傀儡花》本來就只是一副空架子，作者很明顯查了一堆資料，但沒有自己的觀點，沒有虛構的能力，所以非常生硬。
當初我擔任初複審評審遇到這篇的時候，就覺得這篇很不行了，它是我覺得那一屆入圍決選者最差的一篇，是我心目中的吊車尾。至於最後它為什麼得獎，我只能說有些前輩評審的品味，我實在是永遠聽不懂。
我本來多少還有點期待，也許劇組能幫忙把血肉生出來。但從預告到片花，我是越看越覺得不妙。《傀儡花》的問題在於沒有小說基本的主軸，人物的動機薄弱，情感的刻畫極為淺薄。這是理所當然的，因為《傀儡花》根本就不是小說，只是資料集，作者根本沒有去深入想像角色的情感。
到了《斯卡羅》，雖然安置了族群衝突的大背景，多了一點夾縫求生存的緊張感，但這還是遠遠不夠。第一集看下來，我們看不到任何角色的「個人性」。比如，到底蝶妹之間的姊弟情如何？四大勢力的頭人，除了各自社群的生存，有沒有任何個人羈絆？三個出場的原住民部落，除了傳統與規矩，到底他們個人在乎什麼？
也許第二集以後會慢慢補上，這時還不能妄下定論。但是，第一集整整五十分鐘，這些東西都是空的，那當然也沒有敘事推進力可言。族群處境可以當作角色動機，但這麼多角色不可能全部都靠族群處境來驅動。如果不是畫面很漂亮（特別是原住民的衣服），我還真不知道要怎麼撐過這五十分鐘。
另外，有些人善意地說，因為這段歷史太複雜了，所以才會看得霧颯颯。但「歷史複雜」根本不是問題，真正的問題是動機線沒有建立，剪接的次序也亂七八糟，所以才會看不懂。這是編導的問題，不是歷史的問題。難道《魔戒》三部曲的各方陣營有比較單純嗎？
在第一集裡出現了柴城（閩南）、保力（客家）、社寮、「生番」四大勢力，每一大勢力底下又有若干分支。這麼大的架構，本來就不能塞在50分鐘裡，讓他們全部平行出場。更何況，你還岔出去交代一段洋人的船難和府城的蝶妹。
一個比較安全的做法，是先選一個視點講清楚了，再逐步展開。比如開場選擇屠殺船員，那就好好先把原住民這一方的問題講清楚，把三個部落的糾葛次第展開之後，下一集或之後再來處理漢人。或者要由社寮開場也行，那就暫時擱置原住民和船難，先處理漢人三大集團的糾葛，等到觀眾都已經了解狀況了，再讓卓杞篤出場威壓四方。
而中間岔出去處理府城的蝶妹及其周邊人等，也純粹是添亂而已。你第一集又用不到蝶妹？
再來，身為半個軍武迷，我從預告以來另一個擔心的點，就是戰爭場面。結果果然是，拍得有夠差。要用船難屠殺來開場，那想必是要拍出出草的壯闊氣勢，結果你選一個這麼狹窄的海灣？而且原住民這邊的人還一邊射箭一邊往前衝刺去扭打，是想被自己人射死嗎？
ok，也許有人會說，這場船難本來就是單方面屠殺，不能要求「氣勢」⋯⋯那你幹嘛放在第一幕？用保力跟柴城的械鬥開場不好嗎？至少二股頭下山的那一幕很帥。
說到保力跟柴城的械鬥我又是看得七竅生煙。你就讓兩群服飾裝備一模一樣的人在泥漿地裡面扭打，是要觀眾看什麼？這也就算了，到底這塊泥漿地是什麼兵家必經之地，可以讓大家在這邊打整天？打遊戲的國中生都知道要繞路偷家了。劇中說那是「中線」，所以中線有崗哨嗎？有自然或人為的工事嗎？都沒有的話，請問你各位是怎麼知道對方越界的？是有裝監視攝影機膩？其中一方還可以打到一半跑去徵兵再回來繼續打，到底是你們徵兵節奏太快還是打架節奏太慢？
然後夜間偷襲那場就更不要說了。我也不知道一片黑鴉鴉的要看什麼。我什麼都看不到了，他們拿沒有夜視裝備的古早味槍枝還可以彈無虛發，讚啦。
全場少數成功之處，就是營造出原住民部落確實很強盛的感覺，以及看吳慷仁表演。我看完第一集只覺得好想念《賽德克・巴萊》⋯⋯
最後，我也不知道這些該怪誰。因為小說本來就很難看，更難搞清楚到底是誰的錯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