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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丁窈窕樹:樹á跤ê自由夢》繪本推薦(2)

2021/07/23 _時事雜談
昨天講到丁窈窕的故事,但其實還有一件頗傳奇的小故事,是林秀珍老師告訴我的。

如果你去查閱丁窈窕的資料,一定會看到如圖片裡的說法:丁窈窕在獄中遇到了之前的戰友郭振純,並且將香菸盒與頭髮兩樣遺物交給了郭先生。我昨天也提到,郭先生出獄之後,便將這些遺物埋藏在台南女中的一棵樹下,那是1979年的事情。這個故事很有名,連維基百科都能查到。

但這個故事,還有維基百科查不到的後話。

大約在2013年前後,台南女中的林秀珍老師,以及一批台南女中的學生,便開始構思如何讓更多人知道台南女中學姊丁窈窕的故事。在當時的氛圍下,不只丁窈窕的故事鮮為人知,即連「白色恐怖」、「轉型正義」議題亦少有關注,推廣上十分困難。

時間來到2013年12月11日的黃昏,這是台南女中校慶前一天。趁著校慶可以夜間開放的機會,林秀珍老師和學生接待郭振純先生來到南女校園,希望郭先生能夠指認,是哪棵樹埋藏了丁窈窕的信物?她們當時想說已經時隔數十年了,郭先生也許需要花點時間回憶,於是打算帶郭先生在校園內四處看看。

沒想到,郭先生不需要任何人帶。他一進入校園,就直接走在所有人前面,毫無猶豫地穿越校舍與操場,直直走到一棵樹下。

郭先生抵達的那棵樹,是南女師生稱之為「金龜樹」的一棵大樹。事實上,師生對這顆「金龜樹」並不陌生。在這之前,林秀珍老師為了推廣環境教育,讓學生能夠更親近校園裡的自然景物,每年都會帶學生去爬那棵樹。這是一棵壯碩而好攀爬的大樹。同時,金龜樹的旁邊就是排球場。台南女中打排球的風氣非常盛行,許多學生也時常會經過這棵粗壯的大樹,

但是,在2013年以前,絕大多數的人都不知道這棵「金龜樹」底下埋藏了什麼。連想要推廣丁窈窕故事的師生們也不知道。

郭振純先生在樹下站定。隨即他指著東邊問:「那邊是大同路嗎?」那個方向出去的第一條是開山路,因此林秀珍老師一開始還有點困惑。但再一細想,大同路確實就在那個方位,只是在開山路後方而已。確認之後,郭先生便說:「就是這棵了。」

原來,好幾年來,台南女中學生時常攀爬親近的「金龜樹」,就是埋藏了丁窈窕學姊遺物的那棵樹!

也就在2013年,台南女中的學生組了「南蠻社」。《丁窈窕樹:樹á跤ê自由夢》的繪本創作團隊,有多位就是來自這個社團。她們經營了一個滿有名的粉絲專頁,我的同溫層可能或多或少讀過她們的文章,那就是「南蠻.記憶歷史」。從那個時候開始,她們就努力以各種方式推廣丁窈窕與白色恐怖議題。

但必須老實說,2013年的環境跟現在大不相同。那時候關心台灣文史議題的人,遠比現在更少。更別說是白色恐怖議題當中,相對比較邊緣的女性政治犯。因此,這些推廣工作十分吃力。

沒想到,上天卻以一種驚險的方式,帶來了新的契機。

你還記得,你第一次知道「丁窈窕」這個人名,是什麼時候嗎?

如果你不是特別鑽研過台灣文史議題的人,我猜,你應該跟我一樣,都是2015年8月9日,才第一次知道這個名字的。

為什麼我可以把日期講得這麼篤定?

因為那幾天,就像現在一樣,是颱風天。

2015年8月,蘇迪勒颱風襲擊台灣,台南市內多處樹木斷折。其中,金龜樹也是斷折的樹木之一,南蠻社成員非常著急,發起了搶救金龜樹的呼籲。8月9日,這次繪本的作者之一蔡喻安,在「南蠻・記憶歷史」粉絲專頁撰寫文章,這篇文章談到了這棵樹的特殊意義:
 

很難過的告訴大家,台南女中校內的丁窈窕樹也在這次的颱風中倒了。這顆金龜樹,是當年郭振純前輩將白色恐怖受難者、台南女中學姐丁窈窕前輩之頭髮埋葬的地方。是校園中重要的人權地景,也是台南女中同學的集體記憶,只要談到金龜樹,沒有人不知道那是哪裡,當然,在過往教育對於白色恐怖極為忽視的狀態下,可能沒有多少人知道丁窈窕學姐的故事。


當時她們是真的很沮喪,擔心還沒有太多人知道這棵樹的故事,樹就要保不住了。沒想到這篇文章引起網路的廣大迴響,許多粉絲專頁、網路媒體紛紛跟進報導。也就在這一刻,丁窈窕終於成為同溫層內琅琅上口的名字。

也許你跟我一樣,也是在這個時間點,才第一次認識了白色恐怖中的女性政治犯。

隨後,「國家人權館籌備處」(當時還是籌備處,即為現在的「國家人權館」)主動出面協助搶救,會同植病專家、郭振純先生一同會勘。最後在文化部出資下,將此樹修枝、扶正。

同樣在8月,郭振純先生到南女演講,他說:
 

在南女的日子,是丁窈窕一生中最快樂的時光。……也希望她的精神能繼續留在這裡,守護著之後的每一個學妹。

2015年12月22日,南女學生製作了「祈福金龜樹,莫忘丁窈窕」影片(https://youtu.be/r5ivQ80OVPc )。片中邀請吳陳錦源、田淑珠兩位學姊,回憶她們跟丁窈窕同學時的點滴回憶,更讓我們看到了丁窈窕的精神氣質,與「最快樂的時光」是怎麼一回事。

隔年,為了不要讓這一切記憶,僅僅留存在網路之上,學生們開始了實體繪本的創作計畫。歷經三個版本、四屆學生的接力創作,終於完成了現在各位看到的《丁窈窕樹:樹á跤ê自由夢》。

可以說,那一次颱風的樹倒事件,反而意外打開了丁窈窕推廣的契機。

林秀珍每次談及這段過程,都會說:如果這是老天的意思,這方法也太驚險了⋯⋯

幸好,樹木最後還是保住了,至今壯碩依然。只是為了安全理由,現在學生不再去那裡爬樹了。

而且,還有了繪本。

這一切簡直就像台灣史本身一樣曲折。

但是,只要有人願意記憶,再強的颱風都會過去,雲霧終究會散開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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