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蘋中信】台灣文學文物典藏的新時代來了嗎?
2021/01/13 _時事雜談
近日「真理大學台文館」搬遷文物引起的爭議,讓我想起了三十多年前的一則小故事。1985年,在已故作家鍾理和的家人,與一批台灣作家的合力奔走之下,「鍾理和紀念館」成立了。雖以鍾理和為名,但鍾理和紀念館並不只收集了鍾理和的文物,它是台灣第一個典藏了手稿、信函等台灣文學相關文物的機構。
成立之初,這是一個純粹民間籌劃、民間出資的館舍——講「出資」好像很正式,但該館的部分經費,事實上還是鍾家人標會標來的;當時的「館員」,也幾乎只有每天開門打掃的鍾理和遺孀鍾台妹。我強調民間,意思就是「國家並未幫忙」。當時的籌備者其實有向文建會尋求協助,但文建會並未給予任何支援。不過,就在「鍾理和紀念館」開幕之時,文建會終於回應了——他們跟籌備者說,文建會可以派人在剪綵時致詞。
這麼「熱心公益」的舉動,當然立刻就被拒絕了。
鍾理和紀念館的故事,實際上就是過去數十年來,台灣文學文物典藏的縮影。因為社會不重視,所以民間只能自己出錢出人,小心護持這批文物。近日引起爭議的真理大學「台灣文學資料館」成立於1997年,也屬於這種民間單位有心護持文物的機構,而且是最有規模的館舍之一,畢竟這是大學等級的典藏。類似這樣的單位還很多,讀者若有興趣,可參閱前衛出版社的《遇見文學美麗島:25座臺灣文學博物館輕旅行》。一直到2007年,「國立台灣文學館」成立,我們才終於有一座國家級的文學博物館,不再讓民間孤軍奮鬥。
隨著時間演進,這些民間館舍或許也多少獲得了公家機關的補助、支援。然而這些補助和支援並不全面,也缺乏更深度的文物盤點、更廣泛的跨館合作,乃至於實體或數位的推廣作為。在「真理台文館」爭議躍上公眾視野之際,文化部或許應打鐵趁熱,開始更有規模的盤點散落在全台各地的文學文物,並且予以有系統的扶助,而不應止於「專案處理真理台文館」的個案規模。
在「真理台文館」的爭議擴大之後,目前已有兩個單位表態願意典藏該批文物,包含台南市文化局和國家圖書館;若再加上台南在地的國立台灣文學館,就至少有三個備選方案。週一張良澤教授的記者會已經說明,真理台文館內的大多數文物,產權都屬於真理大學校方,文物的歸屬已經很清楚。這個態勢十分微妙——真理大學校方顯然有權利繼續典藏這批文物,但外界也多半擔憂這批文物能否在淡水的潮濕環境裡持續保存,而期盼有資源更強健的館舍接手。在前面三個強大的備選方案面前,真理大學恐怕要非常努力,才能證明自己有能力維持該校的光榮傳統。樂觀一點看,這起爭議或許還促進了某種「良性競爭」的氛圍也不一定。
從1985年文建會的「不幫忙、要剪綵」,到2021年的政府單位一齊喊聲願意典藏,台灣文學在這三十多年間的地位,確實是有一些改變的吧。然而也期盼這並不只是一次熱鬧的個案事件,而能以更全面的視野,結合政府與民間之力,真正打造台灣文學文物典藏的新時代。
(刊載於《蘋果日報》「蘋中信」專欄)